人未到声先至, 郑老爷子一听这个音调，就知道是自家老二。
他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，对着正在端菜的保姆道，“小李，上楼把张佳跟锐明喊下来。”
“好嘞, 老爷子。”李婶擦干净手, 转身上楼。
郑老持扇虚空一点, 京腔嗓子一亮，侧身唱道, “待老夫去瞧上一眼！”
一旁的季润玉, 作势一撩袍子，须生嗓音浑厚，“这就去也！”
“还没到过年表演节目呢。”郑钧朗笑道, “这爷俩怎么还唱上了。”
秦馨苑与大嫂一向亲近，现在听到熟悉的声音, 立即喊着, “姐！我回来了。”
见到来人后，才偷笑补上一句, “爸，您唱得真棒！”
“行了，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, 一心想着你大姐。” 老爷子嫌弃地挥手, 又点住郑钧要张开的嘴, “你也不用奉承, 小尾巴一翘就知道你要干什么。赶快去洗洗手吃饭，别挡着我看孙子。”
“我爸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啊。”郑钧小声道，“时光使人睿智吗？”
秦馨苑一把推开他，几步走向季润玉面前，亲热地挽着对方的手，“姐，你猜我这次去故城见到了什么？特别可爱的一个小孩，想起来我的心就化了。”
郑钧惨遭妻子抛弃，哀怨地向大哥求救。
“行了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俩从小就是闺蜜。”郑钊宽慰地说，“当初润玉嫁过来，馨苑跟亲姐要出嫁似的，哭了一下午。”
这事郑钧当然铭记于心，当时他正追苑妹，小姑娘心高气傲吊着胃口，一直含羞带怯地没同意。结果听到季润玉嫁给大哥的消息，立马同意了郑钧的追求。并且到现在都不改口称呼嫂子，实打实地认为季润玉是她的亲姐。
正说着，张佳抱着锐明从楼上下来，“二哥二嫂，你们终于来了，这几天爸一直念叨你们呢。你们跑那么远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，赶紧来坐下吃饭吧，别等菜凉了。”
“一家人客气什么。”老爷子坐在主位，转头同李婶说，“小李，在我旁边添把椅子给开元坐。”
“不用麻烦李婶，我来就行。”郑钧刚抄起一把空闲的椅子，又听身后有人道，“二哥，帮忙再拿一把椅子，明明正撒娇想跟爷爷坐在一起。”
郑钧不在乎地说，“行，两把椅子的事儿。”
郑锐明最怕的人，今天是齐聚一桌。
老大一家名列前茅，大伯与伯母两人不分伯仲。他虽然也怕郑老爷子，但是张佳会说话，老爷子因为小儿子的缘故对他多有纵容，加上老宅玩的地方多，恐惧自然消弭几分。
但在平日，在老宅吃饭的人不多，大都在长条餐桌上各有各的位置。郑锐明年纪小，和老爷子不甚亲近，自然离得稍远一些。
今天他坐在原位，二伯刚起身，他就被张佳暗中轻掐了一把。小霸王一向把自己的雨点当成响雷看，一分疼能喊成十分，没想到让他妈立刻误判成“撒娇。”
开元哥已经落座，空余的位子夹在老爷子和大伯母中间，郑锐明一瞧，想哭的心都有了。
“赶紧过去啊。”张佳催促道，“在家一口一个想爷爷，怎么，近乡情怯呀？”
她笑着跟众人打趣，“看这孩子，竟然还害羞上了。”
郑钧两口子知道小霸王的脾性，打着哈哈，并不想招惹是非。
“他这是要哭吧？”季润玉说，“怎么憋得脸通红？”
张佳讪笑道，“明明就这个毛病，害羞紧张就容易脸红。”
季润玉：“哦。”
饭桌上，老爷子关心老二，多问几句事业上的话。他虽然没有经过商，但见过风雨大浪，手指缝里露出来的，都是别人摸爬滚打才能学到的东西。
郑钧心眼活，不想跟着老爷子和大哥混，硬是自己闯出来一片天。老爷子嘴上不说，可心里美，虽然老二走得路子不同，但一瞧就是郑家出来的儿郎。
加上他对小儿子的意外耿耿于怀，生怕离家的老二有什么差池，不由得多照顾几分。更不用说老二家的孙子，最招老爷子心疼。
郑锐明夹着尾巴，心惊胆颤吃了一半的饭，发现大伯两家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。小孩逐渐放开天性，一面啃排骨，一面抬着下巴冲向郑开元，道，“开元哥，你这段时间不在爷爷家里住吗？”
“不在。”郑开元惦记元宝，吃得食不知味，心不在焉地说，“怎么了？”
对方“哦”了一声，高兴地问，“那我可以去你的房间里玩吗？其他地方我都探险过了，只有你的房间还没有，我想去玩。”
“不行。”郑开元一口回绝，“其他的房间，没有爷爷允许最好也不要去。”
往常，郑锐明的要求十次能满足九次，剩下一次不满足也要对方轻声慢语地哄着割地赔款。郑钊人高马大，怕也就怕了。郑开元不过大他几岁，有什么好怕的？
郑锐明把手中的筷子一扔，冲对方拌鬼脸。
他趁着张佳不注意，“呲溜”一下从椅子上滑下，跑到沙发上拿起之前玩的模型，两只手拽着模型的胳膊和腿往不同方向扯，口中得意洋洋道，“你管不住我！我就是要玩。”
他这一声，直接把餐桌上众人的眼神都吸引过去。
“你这孩子，怎么玩哥哥的东西。”张佳的脸上挂不住，忙跑过去，一把抢过模型，就要递给郑开元，“开元，你别生弟弟的气，婶婶给你要回来了。婶婶给你保证，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好不好？怎么能没有经过哥哥同意，就乱动哥哥的玩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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